三分之二面积在黄河流域内的陕西，是中华民族的重要发祥地和中国古代文化的源脉之一，是华夏始祖炎黄的故里，历史上曾经有西周、秦、汉、唐等14个政权在陕西省建都。曾经的古都长安，是古代丝绸之路的起点，见证了中国历史上的繁华盛世和中华文明的辉煌，长安文化曾代表中华文化的主干。不论是从华夏文明寻根祭祖、领略中华文明的辉煌，了解中国古代传统文化，或是从丰富的自然与人文旅游资源角度，陕西都是一个值得反复去看、不断挖掘，且很有厚度的地方。

在过去的数十年中，我们曾多次到陕西出差或者旅行，但都局限在西安及周边的表面。今年4月，曾经与我们多次出行的一位团友在中青旅的协助下，策划了为数三周多、跨度从陕南到陕北的深度游，我们欣然参加。但我们放弃了秦岭以南的行程，选择从陕西关中平原西部的宝鸡开始，不断北上，直至最北部榆林的神木市，全程23天。

我们的行程覆盖了陕西全境十个地级市的六个地级市及辖属的24个区县[注1]、参观了37个博物馆[注2]和2处6个点的世界文化遗产[注3]，内容非常丰富，视野极为开阔。

人类文明发展角度，有6000多年前母系社会人类生活的半坡遗址；寻宗祭祖角度，有5000多年前炎黄祖先的黄帝陵、炎帝陵和大禹庙；中华早期文明发展角度，有4000多年前建设大规模城址的神木石峁遗址、3000多年前西周统治的发祥地——岐山的周公墓、2000多年前大秦帝国肇始之地——凤翔（雍州）的秦公大墓；中华文化大一统角度，有秦始皇陵、兵马俑与汉代帝陵，还有反映1600多年前末代匈奴王所建宏大国都的靖边统万城遗址；中华盛世文明的角度，有1000多年前显示唐朝昌盛的唐代帝陵、长安的大明宫遗址等世界文化遗产和400多年前我国北部边关的明长城遗址-镇北台。我们在数千年的历史长廊中穿梭，领略封建帝王的生活和五千年中华文明的发展、强大与辉煌。

宗教艺术遗产角度，咸阳彬县大佛寺石窟、延安清凉山万佛寺石窟和钟山佛教石窟，让我们直观感觉西进东渐的佛教艺术在中国的演变与发展、欣赏我国石窟雕刻艺术的精湛与至美。陕西最大的道教建筑群——白云上的白云观，让我们了解融明清建筑特点与宗教艺术为一体的道教建筑艺术。西安化觉巷清真寺让我们欣赏伊斯兰宗教建筑艺术与汉文化艺术相结合的成果。陕北民俗文化角度，有延安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和化觉巷清真寺、咸阳三原城隍庙和周家大院、渭南韩城老街和党家村、榆林绥德汉代化石像博物馆、党氏庄园、波罗堡古建筑群和米脂窑洞古城。陕北古朴的特色文化和保存完好的文物与建筑令人赞叹。革命文化角度，参观延安革命博物馆、延安新闻博物馆、榆林359旅纪念馆和衡山起义纪念馆，让我们重温革命历史，敬仰无数为中国的解放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革命先辈。大自然壮观美景角度，从秦岭中段的终南山南五台、黄河壶口瀑布、乾坤湾、清水湾，到甘泉大峡谷、榆林红石峡、靖边波浪谷，尤其是集黄河自然景观与三教人文景观于一体的佳县香炉寺，我们惊叹千万年大自然变化带给黄土高原的地貌奇观、不同地段黄河中游的壮观美景和陕西丰富的自然旅游资源，享受美轮美奂、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审美视觉大片效果。除此之外，丰富且可口的陕西特色美食也增添了我们对陕西文化的了解。

当然，20多天行程中遇到的大风黄沙、寒潮袭击、冰雪大雨，也让我们经历和感受了陕北高原多变恶劣的自然环境。加之每天在颠簸的黄土小路上赶时间（司机为省高速公路费，专走县道），对我们已经70岁的身体承受能力是一次较大的挑战。

一、黄河与黄土高原（陕西段）的自然奇观

位于中国内陆腹地、黄河中游段的陕西，高原山地占据81%，黄河在陕西境内全长达715.6公里，黄河流域地区13.33万平方公里，占全省面积近65%。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纵贯关中平原，在陕西境内流长502.4公里。

中国南北气候分界线的秦岭山脉横贯全省东西，将陕西分为三大自然区：北部为黄土高原区、中部为关中平原区、南部为秦巴山区。榆林、延安和铜川为陕北高原的主体；西安、咸阳、宝鸡、渭南是八百里秦川关中平原的主体；汉中、安康、商洛则是陕南，即秦巴山区的主体。

我们此次行程主要是在关中平原和陕北高原的区域。在陕北黄土高原区，近观陕西延川县与山西永和县接壤处奔腾咆哮的黄河壶口瀑布、秦晋峡谷上的天然太极图——乾坤湾和清水湾自然景观，让我们强烈感受到黄河奔流不息的气势和在黄土高原丘陵沟壑间流淌的神奇壮观；漫步在黄土高原与沙漠结合部、以各种奇特丹霞地貌为特征的榆林波浪谷景区和摩崖石刻红石峡风景，让我们亲眼目睹亿万年风雨冲刷给黄土高原和沙丘造成的大地年轮与奇观印记；弯腰行进在黄土高原山体间的甘泉大峡谷沟壑中，让我们穿越千万年地震后岩石大裂缝，在纹理清晰的峡壁上，寻找光线照耀下的奇观异彩。在有“八百里秦川”之称、秦岭北麓渭河冲积平原的关中平原，我们从宝鸡到咸阳，再到西安，在南面是山峦起伏的秦岭、北面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中间——这片曾经是中国历史上农业最富庶地区，参观诸多的帝王陵墓、历史遗址与世界文化遗产；登秦岭终南山，享秦岭太白山脚下的温泉；观奔腾到海不复回的黄河壮景与沟壑纵横黄土高原的地貌，理解为什么历史上十多个王朝在此建都，陕西的厚重文化是如何在黄河与黄土高原培育与形成的。

1、奔腾黄河的壮景——壶口瀑布、乾坤湾、香炉寺

奔腾直下的壶口瀑布。发源于青藏高原的黄河，自西向东流经9个省，陕西是第7个省，也是在中段流经黄土高原，夹带大量泥沙的地区。黄河中游河段在河口镇急转南下，直至陕西韩城与山西河津交界的禹口门，飞流直下725公里，水面低落607米，将黄土高原分割两半，构成峡谷形河道——晋陕峡谷。中国的东西就是以晋陕峡谷间的黄河为分界线的。峡谷两岸是旷阔的土质疏松的黄土高原。晋陕峡谷下段在火焰山与黄龙山之间的壶口瀑布，是黄河干流唯一的瀑布，中国第二大瀑布，也是陕西最重要的黄河景观。黄河在壶口处从两三百米宽的河面猛然收紧到30米左右，骤然聚集，俯冲而下。站在滚滚向前、飞流直下的黄河边上，目睹水落之处腾空而起的浪涛与水雾，感受母亲河的壮观气势，我们的耳边似乎想起《保卫黄河》雄壮的乐曲，眼前展现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奋斗的画面。

天然太极乾坤湾。位于陕西延川与山西永和县接壤处的乾坤湾和清水湾，是黄河古道秦晋峡谷上的一幅天然太极图。黄河在陕西境内由北向南延伸至延川时，原本平直流向的河水，因侵入了河岸的岩壁裂隙，在长时间流水对凸凹两岸的冲击后，形成了5道S形大弯蛇曲，乾坤湾和清水湾是南部的两个最大蛇曲，弧度达300多度。这5道大弯是中国干流河道规模最大、最密集的蛇曲。河道的周围是受风力堆积、流水侵蚀的纵横梁茆沟壑。登高举目，黄土群峦、巨龙奔腾，天然太极，乾坤大片。据说远古时，伏羲氏在此“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我们沿阶梯从高处向下行走，近距离的观看清水湾景观，可清晰的看到河岸两边的陡峭崖壁、黄土梯田、长城城墙和窑洞炊烟。清水湾在清代是黄河西岸的一个重要关口，又称为清水关。据记载，清水弯一带曾店铺林立、商贾云集，这里也曾经是八路军河防部队的防守重地。1936年5月，毛泽东、彭德怀率领东征部队会师陕北，就是从清水关上的岸。自然天象与人文历史高度浓缩与完美展现的地方。

悬立于黄河边绝壁上的小蓬莱——香炉寺。坐落在陕西北部榆林佳县黄河西岸香炉峰顶悬崖峭壁上的香炉寺，建于明万历1613年，是集黄河景观与宗教文化于一体的奇观。占地仅一亩地的香炉寺，由7座儒佛道教小庙组成、三面临空，唯一狭径与城郭洞相连，高20多米的悬崖巨石支撑着娇小别致的寺庙。从高处古城墙处观望，宽阔的黄河、雄伟的黄河大桥、耸立的风化悬崖巨石、孤悬在黄河边巨石上的寺庙、远处的黄土高坡与周边的窑洞房屋，一览无遗。蓝天白云、阳光照耀下的黄河边寺庙景观尤为独特美妙。

沿新修复的古长城墙，走进孤岛寺庙，站在寺庙外端靠河的角落，似乎高悬在黄河中间，可以遥望在山峦中蜿蜒流向远方的黄河与河岸边的田野与房屋。同行的团友用长焦镜头相机从数百米的山脊上拍下了站在悬空寺庙一角、身着红衣的老伴。为此照，老伴作小诗一首：“香炉峰上红一点，秦晋峡谷黄两边。宅兹中国托华夏，遥望天边袅青烟。”

1947年，毛泽东曾亲临香炉寺。面对山脚下奔腾不息的黄河，毛主席感慨的说：“没有黄河，就没有我们这个民族。”他还说：“许多人说黄河百害而无一利，这种说法应该改变。抗战时期，是黄河替我们挡住了日本鬼子。将来全国解放了，我们还要在黄河上架桥打坝，发展水电，变害为利，造福人民。”如今，毛主席的想法已经实现，我国在经济发展的数十年中，黄河的水利发电资源已经得到充分利用。

2、壮美黄土高原的奇观——波浪谷、甘泉大峡谷、红石峡

西北高、东南低的黄土高原，主要由山西高原、陕甘晋高原、陇中高原、鄂尔多斯高原与河套平原组成。陕西段的黄土高原，即陕北高原，是我国黄土高原的中心部分，总面积达9.25万平方公里。在6600万年～2.52亿年间中生代基岩基础上覆盖着新生代（距今6500万年）红土和厚黄土层的高原山地，经过地震和千万年流水切割和土壤侵蚀，形成陕北高原今天沟壑分割的地貌。延安以北（榆林绥德、米脂一带）的地面被流水切割严重，是以茆（呈浑圆状的孤立黄土丘）为主的茆梁沟壑丘陵区；延安一带（延长、延川）则是以梁（平行于沟谷的长条状高地）为主的梁茆沟壑丘陵区。陕西北部的榆林地区以北，因有毛乌素沙漠和来自西北强劲的大风，形成风沙滩地。我们在榆林靖边波浪谷、甘泉大峡谷、红石峡谷亲身领略了陕北高原不同的自然景观和多变的气候条件。

黄土大地年轮——波浪谷。位于榆林靖边龙州镇的波浪谷，面积约44平方公里，地处北方干旱区黄土高原与沙漠结合部。最早形成于距今9600万年的白垩纪，是国内唯一的地下丹霞地质遗迹。千万年来，这里沉积的沙丘先是被一层层浸啧了地下水的红沙覆盖，逐渐凝成带有矿物质的层叠印记红砂岩。随着地壳的抬升，岩石受千万年来强烈风力侵蚀分割，季节性暴雨的强烈冲刷、溶蚀和重力崩塌等作用，形成了各类线谷、巷谷、赤壁等奇特的波浪形丹霞地貌景观。这些奇特的波浪形景观，犹如时光指纹，大地年轮，记录下亿万年风霜清洗沙丘的印记，更积淀了黄土高原苍茫厚重的历史与文明。我们沿景区大环线的6公里栈道行走，整整在景区内走了四个半小时，在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沙丘中，观赏了以红砂茆为主、波浪纹理鲜艳的“火焰丹霞”、百米高红岩绝壁的“赤壁丹霞”、纵横交错的多种沟壑峡谷景观的“地心丹霞”、碧绿湖水衬托着赤色砂岩的“水上丹霞”等，充分领略了陕北高原独特的自然奇观。波浪谷的景观与我们在美国西部参观的布莱斯国家公园和锡安国家公园景观有相似之处。

黄土高原自然地缝奇观——甘泉大峡谷。位于延安地区的甘泉大峡谷，是典型的沟谷狭缝式丹霞地貌奇观。其形成是因为千万年前的大地震，使黄土高原上的山体出现了上百条宽窄不等的裂缝，裂缝的岩石经过亿万年水流切割侵蚀而逐步发育的。由于红砂岩在不同季节的含水量不同，对光的吸收和折射率也不一样，因此甘泉大峡谷一年四季会呈现不同的色彩。4月底来此，虽非盛夏雨季，但因刚下完雨，且阳光明媚，天公作美。我们游览了7条沟中已开放的桦树沟和龙巴沟。狭窄的沟谷中，阳光从岩壁隙缝中照射在纹理起伏，线条优美的红砂岩上，交织的光影、五彩缤纷、如梦如幻。我们择机拍下了很多难得的照片。甘泉大峡谷多姿多彩的景观毫不逊于美国的羚羊谷。

黄土高原上的塞上碑林——榆林红石峡。位于榆林城北三公里红山的红石峡，既是榆林黄土丘陵沟壑与毛乌素沙漠地貌相结合的自然景观，又是榆林“九边重镇”历史的人文景观。以天成雄秀闻名的红石峡，更以其琳琅满目的摩崖石刻而引人入胜。数万年水土冲刷与风化形成的红石峡，长三公里，分为南北两个峡谷。目前开放的南峡，长350米，东西两岸对峙的峡谷，崖壁陡峭，石窟相连，中间是开阔的榆溪河，一座建于清朝的三孔拱桥——普渡桥连接峡谷两岸。宋朝时，石峡原为“宋元古刹——红山寺”，留下30多处石窟。明清时，又因榆林“九边重镇”的位置，这里便成为驻守在榆林边镇的文人墨客和武将抒发边塞豪情壮志的地方，他们在崖壁上留下的上百幅书法作品，被誉为“塞上碑林”，为天然的景观增加了人文元素。我们弯腰穿过相连的石窟，从高处观赏对面陡峭的峡谷与沙柳成荫的河滩，在峡谷下仰观崖壁上的书法石刻。

二、辉煌的文明源于历史的叠加与厚重的文化

陕西拥有厚重的文化，是因为历史在这里层层叠加。6000多年前人类就在黄河流域一带生活；5000多年前我们的华夏始祖就在渭水流域繁衍生息；4000多年前大规模的城址就在陕北高原出现；3000多年前的西周（公元前1046～前771年）在这里奠定了多民族国家统一的制度基础，“宅兹中国”的青铜铭文出现在陕西；2000多年前秦朝（公元前221～前207年）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定都咸阳，奠定中国大一统王朝的统治基础；西汉（公元前202～8年）定都长安（现西安），承袭秦制，成为秦朝之后的大一统王朝。1000多年前，唐朝（618～907年）定都长安，唐太宗开创的贞观之治和唐玄宗在位时的开元盛世，使唐朝成为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之一。在陕西旅行，犹如在千年历史与文明的隧道中穿行。

1、 展示母系氏族人类群居生活的半坡遗址

位于西安浐河东面的半坡遗址是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的聚落遗址，是中国原始社会母系氏族繁荣时期遗留下来的村落遗址，也是我国第一个被发现的史前遗址，具有很重要的意义。50年代在国家资金很紧张的情况下，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陈毅专门批示，由国务院拨款35亿资金考古挖掘，建立博物馆。

在已开发的一万平方米的遗址大厅，我们看到了复原6000多年前祖先聚落生活的场景：圆塔形的房屋建筑、以灶台为中心的屋内地穴与半地穴结构、储谷的窖穴、连通的灶坑、成年人与儿童墓葬群与祭祀场所、护村的壕沟等。在半坡遗址博物馆，我们欣赏了半坡遗址发掘的生产工具及生活用品，包括陶甑、尖底陶瓶、人鱼纹陶盆陶甑、骨针等，了解了这些生活用品所反映出来的古代先民的智慧。例如陶甑，先民无意识的利用陶甑，使用了蒸汽的原理，将生食煮成熟食，流食变成了干饭，饮食结构得到根本的改变。

半坡聚落遗址出土的已经碳化的粟米和白菜籽展示出，渭河流域平原是中国最早的农业开垦区之一。6000多年前，人类有了定居的生活条件和群居的需求，半坡人就在这里种植中国最早的农作物“粟”，并掌握了一套从粮食储藏到食物加工的烹饪方法。定居的生活给人口增长和社会分工创造了条件。彩陶上的刻画符号，记录了祖先“结绳记事”“契木为文”，为创造我国古文字奠定基础。

2、 华夏民族祭祖圣地——黄帝陵与炎帝陵

位于宝鸡市渭滨区的炎帝陵和延安黄陵县桥山的黄帝陵，是中华民族祭祖的圣地。据先秦典籍和史记中的记载，5000多年前，炎黄二帝部族繁衍生息在黄河支流的陕西渭水流域一带。我们曾去过渭河上游的甘肃大地湾，八千年文化层在那里叠加。大地湾附近的天水，是中国的人文始祖伏羲出生的地方。所以，确切的说，渭河应该是中国的母亲河。在清明刚过的四月中，我们来到炎黄始祖陵墓，祭拜祖先，恰逢其时。

神农炎帝是华夏第一帝。炎帝世系相传852年，排列依次为神农、临魁、承、明、直等，宝鸡炎帝陵是第一代神农氏的寝陵。1～3代炎帝都在这里生息。炎帝是姜姓部落的首领。全国有5处炎帝故里，[注4]但只有宝鸡这处是全国重点保护文物。世号为神农的炎帝，以农为本，制作耒耜，教民耕稼；创立日中为市、开创原始贸易；他遍尝百草，和药济世，发明了原始医药，并为此贡献了自己的生命。我们上到常羊山顶，在炎帝陵墓前，向神农炎帝祭拜，然后沿陡峭的上百级阶梯而下，走到山底。

轩辕黄帝的陵寝，是历代帝王和名人祭祀祖先的场所。因黄帝联合炎帝打败蚩尤，由华族部落联盟首领成为天下共主，使华夏民族由荒蛮时代逐渐进入了农耕文明时代。在黄帝陵园古柏院两侧的碑林廊里，我们看到了西汉以来历代皇帝祭祀轩辕黄帝的石碑与碑文，也看到了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等领导人撰写的祭文。孙中山的祭文充满了民族自豪感：“中华开国五千年，神州轩辕自古传，创造指南车，平定蚩尤乱，世界文明，唯有我先。”毛泽东在1937年与国共两党代表前往黄帝陵共同祭奠时，亲撰《祭黄帝陵文》，宣示“民族阵线、救国良方，四万万众，坚决抵抗”，成为昭告列祖列宗，团结抵御外敌，建立全国统一战线的铮铮誓约。冒着大雨，我忍着颈椎的疼痛，拾级慢慢迈上大殿高台，走进了气势恢宏、天圆地方的轩辕祭祀大殿。在硕大的四方空间、巨大屋顶中央圆形天光处下，我独自向祖先轩辕黄帝深深鞠躬祭拜。

3、探寻中华文明起源的窗口——神木石峁遗址

位于黄土高原北部边缘榆林神木市的神木石峁遗址是中国已发现的龙山晚期到夏早期（公元前2000多年）规模最大的石砌城址，距今4000多年，持续了500多年。由依山势而建的皇城台、内城和外城三座基本完整并相对独立的石构城址组成的石峁遗址，是目前已知史前城址中规模最大的一个，可能是夏早期中国北方的一个超大型中心聚落。高大的外城门和瓮城的建筑显示了城市的防御功能和先进的筑造技术。在遗存的皇城墙体上，仍可看到石雕装饰，显示宫殿建筑的精致。遗址发掘出大量的陶器、玉器、石器、青铜器，甚至壁画和纺织品残片，还有显示王权或与宗教祭祀有关的陶鹰与五官齐全的玉人头像。

我们在遗址博物馆观看了外城东门址及出土文物，并从东城门远望目前还未开放、正在挖掘中的皇城台。全石结构的东大门，具备了古代军事防卫的所有要素，瓮城、马面等俱全。

4000多年前的石峁，在军事防御建筑上的实力、铸造青铜武器的能力、城址规划与建设方面所体现出的国家管理水平，实在是令人震撼。2012年，石峁遗址以“中国文明的前夜”入选世界十大田野考古发现。作为探寻中华文明起源的窗口，目前我国已将石峁遗址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石峁遗址的发现对中华五千年文明和世界文明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4、孕育周、秦王朝的宝鸡——华夏早期文明的发祥地

位于陕西关中平原最西端的宝鸡，古称陈仓，位八百里秦川之首，踞千里秦岭之要，抱千河而拥渭水，依秦岭而阻陇坂。这里肥沃的土地，宜人的气候和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华夏早期文明的发祥地。公元前1046年，从宝鸡走出去的周人部族建立了周王朝。持续了800余年的周王朝，开创了中华文明基础的“礼乐文明”。我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统一的集权制国家——秦帝国，也始于宝鸡。从非子养马到襄公立国，再到秦嬴政开夏统、扫六合，秦人在宝鸡度过了关键的300多年。 我们在宝鸡参观了中国青铜器博物院、周公庙、先秦陵园博物馆——秦公一号大墓、诸葛亮庙、法门寺和宝鸡北坡的大唐秦王陵（唐末秦王李茂贞（公元856～924）及夫人的合葬陵寝和帝后地下宫殿）。

1）纪念为周朝做出巨大贡献的周公——周公庙

岐山凤凰山南麓的周公庙，是公元619年唐高祖李渊为纪念曾助武王灭商立国、辅成王平叛安邦的周公旦，下诏在其制礼作乐的“卷阿”创建的祠庙，《诗经》中描述此地为：“有卷者阿，飘风自南”。

在周公庙，我们参观了“周公史迹展”、“召公史迹展”和“西周勤廉文化展”，了解了周公对周朝的贡献和周文化对中华文明的意义。

周公是周文王的第四子、周武王的弟弟，是西周早期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和军事家，被尊为“元圣”和儒家先驱。他两次辅佐周武王东伐殷商，制作礼乐，摄政7年，为周朝800年统治奠定基础。《尚书大传》将周公7年摄政的功绩概括为：“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制政成王。”周公摄政期间，提出并制定完善了宗法制、分封制、嫡长子继承制和井田制等各种典章制度，这些制度的最大特色是以宗法血缘为纽带，把家族与国家联系在一起，把政治与伦理融合在一起。由此建立的制度对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产生极大影响。周公一生始终将“勤廉”二字作为思想基石和行为准则，辅佐武王与成王，夜以继日的工作；对成王的骄奢淫逸，他撰写了《尚书.酒诰》《无逸》等文章，殷殷告诫成王，不要贪图安逸。没有“勤廉”做支撑，就没有经天纬地的周礼，更没有周初的天下大治。以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召公和太公为代表的西周统治者精励图致、敬德保民、明德慎罚、崇尚礼乐、和谐仁爱、勤政廉政、为后世树立了典范，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周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汉初大思想家贾谊这样评价周公：“周公集大德大功大治于一身。孔子之前，黄帝之后，于中国有大关系者，周公一人而已。”孔子对周公更是推崇有加：“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如今世界认识中国无不谈及孔子，却对儒学奠基人的周公知之甚少。在周公像前，我们仰拜致敬。

2）展示宝鸡青铜文明的中国青铜器博物院

宝鸡因孕育了周、秦两代王朝，成为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也因为出土的青铜器时间之久、范围之广、数量之大、精品之多、铭文之重要，而享有“青铜器之乡”的美誉。中国古代自公元前21～前16世纪的夏文化进入青铜时代，历经夏商周三代朝代约1500年，周王朝持续800余年，在时间跨度上占整个青铜时代的一半以上。

宝鸡的青铜器大部分出土于位于凤翔、扶风、岐山一带的周原遗址。周原是周文化的发祥地和灭商之前的周人聚居地，重大的国事活动和祭祀天地与祖宗的仪式都在此举行。1976年山西考古研究院在总面积为33平方公里的周原古遗址上，挖掘出土了从公元前11世纪至前8世纪的大量国宝青铜器，并在遗址地建立了周原博物馆。

1990年在中华第一古物-石鼓出土地石鼓山修建的“中国青铜器博物院”，气势宏大，给人以凝重、古朴、神秘感觉。建筑表面的土灰色石材与黄铜挂饰，突出了青铜破土而出的寓意。3万多平方米的青铜博物院，收藏了48万余件青铜器、陶器、玉器和铜镜等。

我们参观了“青铜铸文明——周秦文明之光（包括青铜器之乡、周礼之邦、帝国之路、智慧之光4部分展览）”、“对镜贴花黄——古代铜镜与时尚生活展”、“陶语诉春秋——古代陶瓷与文化生活展”、“明月照琼剧——古代玉器与艺术生活展”和“古代动物造型与人文艺术展”。每一个展览都非常精彩，不仅展品本身富含意义，而且展品文字说明非常详细，很具知识性。从制作精美、纹饰考究的宏大青铜器上，我们感叹几千年前工艺制作的水平，更从青铜器上刻有的铭文上，了解历史事件，欣赏文物价值。

“治国不以礼，犹无耜而耕也。”这是周人对礼的理解。礼仪存在于周人生活的每一个时间和空间。作为凝结当时最先进技术的青铜器，自然成为礼的载体。我们在博物馆看到了最具代表性的周礼载体——毛公鼎、散氏盘、大盂鼎、虢季子白盘等国宝级青铜重器，也欣赏到博物馆馆藏的镇馆之宝——青铜制品《何尊》[注5]。代表西周早期青铜器铸造最高水平的何尊，器型尊贵典雅、纹饰繁缛华丽，腹足有精美的高浮雕兽面纹，内底刻有的122字的铭文。铭文记载了周成王营造东都筑城和祭祀祖先、赏赐臣子等活动，其中包含了“宅兹中国”的文字。铭文内容从国家层面，第一次提出有战略意义的都市规划。这个规划最终实现了周武王“得中心者得天下，控制中心以遏制四方”的理想；“中国”作为居中之地、国之中央的词语，是“中国”两字最早的文字记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们在青铜博物馆整整浏览了四个多小时，但仍然是意犹未尽。

3）大秦帝国兴盛之地——雍城和揭示秦国奴隶制社会面貌的秦公大墓

宝鸡凤翔县（古称雍城）在东周时期曾是秦国国都，是秦国所建9处都邑中建都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功能最完备的都城。在长达294年的建都时间里，有19位秦国国君在此执政。秦人源于东海之滨，起于陇右，兴于雍城，成于咸阳。在秦人发展历程中，雍城是秦人立志东进的起点，是大秦帝国肇始之地，也是秦文化形成的重要地方。秦穆公在此成就大业，秦始皇在此加冕。

我们在凤翔县参观了墓主为秦景公（公元前576～前537年）的秦公一号大墓和先秦陵园博物馆。在总面积为42平方公里的雍城遗址上发掘的秦公陵园区，共发现43座规模较大的墓葬，大墓前方都有车马坑随葬。秦公大墓是最大的一座。经过10年的考古挖掘（1977～1986），秦公一号大墓创造了考古史上的5个之最：目前发掘的先秦时代面积最大墓葬（5334平方米）、已知殉人最多的墓葬（186具）、出土周秦时期等级最高的“黄肠题奏”天子葬具、发现了最早的“木椑”实物、出土了中国最早刻有通篇铭文的石磬（文字200余个）。

从先秦陵园博物馆的介绍中，我们大致了解了秦国君世系家族、秦国人奋斗的历史、雍城（现宝鸡凤翔）曾经在历史上的地位、文物的挖掘和被盗情况。一号大墓墓主秦景公是秦桓公之子，秦国第13位国君。在治理秦国39年的时间里，秦景公将秦国势力不断推向中原。“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秦公一号大墓的车马坑、挖掘的文物和规模反映出秦国国君（或封地公侯）生前的排场生活；数量之多的卷曲殉人，反映了奴隶社会残酷的殉葬制度。兴起于雍城的秦国，秦景公之后，秦又经历了十多个君主。公元前350年秦孝公（公元前361～前338）时，重用商鞅，实行变法，迁都咸阳。130年后，秦国占周原、灭六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中央帝国政权，结束了春秋战国（公元前770～前221年）分封割据的局面。

4）安放释迦牟尼佛指骨舍利的佛教圣地——法门寺

位于宝鸡扶风县的法门寺，有“关中塔庙始祖”之称，距今已有1700的历史。始建于东汉末年的法门寺，最早名为“阿育王寺”，唐高宗时改名为法门寺。法门寺因安放释迦牟尼佛指骨舍利成为中国四大佛教圣地之一。唐代年间，先后有八位皇帝迎送供养佛指舍利，每次都声势浩大。千年来，法门寺经历了灭佛和战乱的破坏，又不断地被重修。20世纪40年代，中国处于内忧外患的战火中，为确保法门寺地宫的安全，主持重修工作的朱子桥先生要求所有知情人保守秘密，绝不能让日本人知道，否则就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这些秦川汉子用诺言和生命保护了国宝。文革期间，红卫兵破坏了法门寺的大量文物，欲挖地开塔，良卿法师点火自焚，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塔下的珍宝。今天我们参观这些前人用生命保护的国家珍宝，不能不回顾这段悲壮的历史。目前法门寺塔下地宫出土的2000多件国宝重器，相当一部分文物已经移至国家博物馆或陕西省历史博物馆。

我们参观了法门寺（阿育王寺）佛塔和博物馆。博物馆导游介绍了有关佛教的东传、大乘教与小乘教的区别、法门寺的历史、挖掘及被破坏的情况等。在 “法门寺历史文化陈列”、“法门寺唐代秘色瓷、丝绸与玻璃器”和“法门寺出土唐代金银器大观”三个展馆里，我们看到了密藏千年，历经“三武”之祸而保存下来的四枚佛指的包装盒等佛教至高宝物。遗憾的是，法门寺地宫因修建关闭，不能入内，佛骨也因不是大日而不对公众开放展出。法门寺自1987年被发现后为世界所瞩目，其意义在于：珍贵的历史文物与佛教文化融为一体，成为最具特色的人文景观。然而，当我们离开佛塔和老寺庙，到达2009年投资25亿元巨资建造的法门寺文化景区广场与合十舍利塔时，强烈的感觉是，商业化的粗糙设计与诺大而无神韵的建筑是对佛教的亵渎，也是国家资源的巨大浪费。

5、秦汉文化的重要发祥地——咸阳

位于陕西省八百里秦川腹地的咸阳，是中国大地原点所在地，也是中国首个封建王朝“秦帝国”的都城。汉代的11位皇帝，有9位葬于原高土厚、地势开阔的咸阳五陵塬。我们在咸阳参观了咸阳博物馆、汉景帝阳陵、汉武帝茂陵、唐高宗与武则天合葬的乾陵、唐太宗的昭陵和全国最高的砖塔——崇文塔。

1）展示秦汉早期文明历史的咸阳博物馆

曾是文庙的咸阳博物馆，展厅陈列内容以秦汉历史为主，我们从中了解了秦建都咸阳至秦统一六国的历史，欣赏了展示西汉早期文明的西汉彩绘兵马俑。

从公元前350年秦迁都咸阳到公元前221年秦帝国的建立，在长达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秦国在咸阳，政治上逐步建立了以郡县制为基础的中央集权制；确立了法典化的法律；经济上，兴修水利[注6]、发展农业、奖励耕织、统一度量衡，铸造圆钱，促进了农耕文明和手工业的发展；军事上，整理户籍，实行郡县普遍征兵制；文化上，开始简化秦文字。这些措施加快了秦统一的历史进程。秦帝国建立后，以其原有的政治、经济、法律、军事等方面的制度为蓝本，融合六国经验，形成新的统一措施。虽然秦帝国于公元前206年迅速灭亡，仅存在了15年，秦都咸阳的帝王宫殿也被项羽纵火焚烧，化为灰烬。但帝国留下的文物典章制度、水利与农业基础设施和文字统一的措施，及封建专制制度，却对此后两千多年中国的政治经济社会产生了深远持久的影响。

咸阳博物馆最为精彩的部分是“杨家湾西汉彩绘兵马俑陈列”。出土于20世纪60年代的西汉彩绘兵马俑群体，比秦始皇兵马俑被发现的时间（1974年）早9年，是中国境内发现的最早的大规模兵马俑群。“三千人马”的西汉兵马俑，分为步兵军阵和骑兵方阵，印证了汉帝国发展骑兵是对匈奴作战的决胜性力量，对研究两千年前西汉早期（公园206～前141）文明，具有重要的意义。西汉兵马俑群体中形态生动的指挥俑、大骑马俑、扛械俑等，展示出汉代军队中的分工和不同的身份；彩绘雕塑显示出制作工序的水平；着装体现了西汉初期服饰的潮流；兵马俑的体质形态和面部造型则印证了汉初兵源的地域与族属：陕西关中人、天水人和巴蜀人。这与秦始皇兵马俑千人千面的陕西关中人明显不同。赤色墨色的彩绘兵马俑和羊脂玉雕是咸阳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2）西汉帝国的缩影——汉景帝阳陵与汉武帝茂陵

在陕西关中平原中部渭河北岸的咸阳原上，众多帝陵封土巍峨迄立，其中9位曾君临天下的西汉帝王长眠于这地势高亢、平坦开阔的黄土塬山水宝地上[注7]。他们隔河南望，面对当年繁花似锦的都城长安，向后人揭示当年的大汉雄风。“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些帝陵的营建，体现出封建王朝“事死如事生”的丧葬观和“灵魂不灭”的生死观。

秦以后的汉朝（公元前202～220年）在405年的统治期间，西汉（公元前202～8年）定都长安，持续210年。汉文帝（公元前203～前157年、汉景帝（公元前188～前141年）推行休养生息的国策，开创了“文景之治”；汉武帝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加强中央集权；开辟丝绸之路，北击匈奴，东并朝鲜，成就“汉武盛世”。西汉处于中华民族文化发展史上极为重要的历史时期，它上承先秦百家思想，开拓包容，成为当时世界上的东方帝国。

我们在咸阳渭城区参观了汉景帝阳陵和汉阳陵博物院（国家一级博物馆）。阳陵是目前保存最完好的西汉皇家陵园，陪葬文物集中体现了汉代陵寝制度与中国古代的国家祭祀文化，是研究汉代物质文化、政治制度与精神生活的重要遗存。汉景帝刘启是汉高祖刘邦之孙，是汉代第四位皇帝。他继承父业，励精图治，厚积薄发，在政治上整顿吏治、宽省刑狱；经济上轻徭薄赋、鼓励农耕；军事上加强武备，平乱抚远，提高汉朝的综合国力，与其父汉文帝共同缔造了经济繁荣、政治清明、社会繁荣的黄金时代——文景之治，为汉武帝开疆扩土、凿空西域的伟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景帝阳陵的营造，历时28年，投入巨大国家财力与物力。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的考古挖掘，历经30年，将一个规模宏大、布局有序、内涵丰富的微缩帝国展示于后世。布局有度、结构严谨的阳陵陵园，象征着长安。以帝陵为中心，周围有帝后陵园、陵庙寝园、陵园垣墙等，陵园之外，还有86座外葬坑，这些隐喻帝王生前的宫殿、官署和礼制建筑，也体现出皇权意识和高度的等级观念。外葬坑中，不仅有显示宫廷宦官的裸体陶俑，还有很多身份卑贱的军士陶俑，甚至刑徒。在一块8万平方米的墓地上，考古人员发现了当年参与帝陵建造的刑徒尸骨万具，骨架上还带有刑具，排列无序、且无棺椁。在阳陵考古陈列室，身着汉服的讲解员向我们介绍了反映出的帝王生活的阳陵文物、墓葬和陪葬的结构等。阳陵的地下葬坑，从规模到葬物，都十分震撼。透过保护的玻璃，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坑中残留的陪葬物。

位于咸阳兴平县东北部的茂陵，是汉代第五代皇帝汉武帝刘彻（公元前156～前87年）的陵寝。茂陵陵园是西汉帝陵之冠：规模最大（陪葬墓123座、从葬坑400余处）、修造时间最长（历时53年）、耗费资金最巨（达国税的三分之一）、随葬物品最多；陵邑最为繁华（住户人口27.7万多）：陪葬品最丰富的一座，被称为中国的金字塔。在茂陵博物馆，我们参观了“茂陵历史文化箐华陈列”和“汉武帝生平与汉帝国”展览。

西汉立国，经过70余年的修生养息，至汉武帝时期，政治稳定，经济强盛，对外交流频繁。汉武帝在位54年，一生叱咤风云，雄才大略，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的很多第一：第一个用儒家学说统一了中国思想；第一个创办中央太学；第一个开通西域和古丝绸之路；第一个大力扩展疆土，奠定了中国辽阔疆域的基础；第一个实行盐铁官营专卖和财经制度改革；第一个启用皇帝年号纪元，记载历史年代；第一个开创用大型石雕表彰战绩卓著的霍去病功臣；第一个开始并实施“轮台昭过”，反省自己过失的君王。汉武帝建立了空前繁荣的大一统帝国。

位于陵园中心的汉武帝陵封土，四周建有三出阙结构阙门的夯筑垣墙，凸显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封土下方正对的地宫，安放着汉武帝的灵柩。封土周围呈放射状分布着123座陪葬墓和150座外葬坑，包括卫青、霍去病、霍光、金日襌等功臣的墓。众多的外葬坑，代表了为皇帝生前日常生活服务的官署机构，反映出帝王的丧葬观念。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金日襌墓。金日襌曾是匈奴的太子，14岁时，在与抗匈大将军霍去病的战斗中被俘。被俘之后他在汉宫里当奴仆养马，因文武兼备，恪尽职守，受到汉武帝的赏识和信任，先后担任马监、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车旗将军等职。汉武帝临终前，托霍光、金日襌等辅佐太子，并遗诏封金日襌为秺侯。金日襌被重用，说明了汉武帝善用人才的包容理念。

在“汉茂陵历史文化箐华陈列馆”，我们欣赏了茂陵出土的很多国宝级的文物，包括仿照汗血马精制而成的鎏金铜马；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纹饰的四神纹饰铺首、霍去病墓前的马踏匈奴等。“茂陵烟雨埋冠剑，石马无声蔓草寒。”茂陵是记载西汉盛世的一座不朽的丰碑。

6、见证辉煌中华古代文明的都城——长安

古称长安、镐京的西安，位于关中平原的中部，北濒渭河、南依秦岭，有“八水绕长安”之美誉。历史上先后有13个王朝在此建都，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西周时期，周文王将臣民从宝鸡岐山迁至镐京，成为西安建城之始。秦时期建都咸阳，但阿房宫大部分面积在西安境内，兵马俑、秦始皇陵都在西安境内。汉高祖刘邦在长安建立西汉王朝，汉承秦制，在秦咸阳遗址基础上建立了汉长安，将秦的兴乐宫修缮改为长乐宫，在秦章台宫的基础上修建未央宫。唐定都长安后，营建大明宫。丝绸之路开通之后，长安成为东方文明的中心和丝绸之路的起点。周、秦、汉、唐四代中国历史上统一强盛的王朝以西安为都城，创造了辉煌灿烂的古代中华文明。

我们在西安参观了展示西安历史和大唐风采的陕西历史博物馆、碑林博物馆、陕西考古博物馆、西安博物馆、临潼博物馆、兵马俑一号坑博物馆、临潼博物馆、大明宫遗址、大唐芙蓉园、秦皇陵铜车马博物馆、大雁塔和华清宫，还参观了西安附近“关中大唐18帝陵”中的乾陵与昭陵。

1）中华盛世文明的宝库——陕西博物馆

历史叠加、文化厚重的陕西，博物馆不仅数量多，而且质量高；不仅精品文物丰富，而且展品文字详实，体现出陕西的文化底蕴。

西安大雁塔附近的陕西历史博物馆，以仿唐式宫殿建筑“太极中央、四面八方”的空间构图特色和百万余件的馆藏文物，系统全面展示了陕西古代文化的发展脉络、秦、周、汉、唐盛世文化的博大精深。

在讲解员的引导下，我们在馆内整整浏览了四个半小时。讲解员重点地向我们介绍了陕西历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和与之相关的历史与文物考古，非常精彩。最精彩的唐代壁画博物馆，展示了20多座唐代皇亲贵族墓葬中600多幅壁画中的97幅真品，著名的有《簪花仕女图》、《客使图》、《仪仗图》、《狩猎出行图》等。这些壁画反映出墓主人生前的生活，包括四神、天象、宗教、建筑、仪卫、狩猎、日常生活与对外交流。因不允许拍照，没能留下照片。

大唐遗宝馆展示了在何家村考古发现的盛唐时皇家贵族珍宝1000多件中的300余件文物，包括金银器、宝玉珍饰、中外珍惜钱币等，其中有《唐代鸳鸯莲瓣纹金碗》、《鎏金舞马衔纹银壶》、《鎏金鹦鹉纹提梁银罐》、《镶金兽首玛瑙杯》、《青瓷提梁倒灌壶》等。这些国家级珍宝的工艺技术水平，在当时都是世界其他国家不可比拟的，是盛唐文化的真实写照。

在陕西古代文明基本陈列展厅，从史前的陕西到周礼之邦、从天下一统的秦代到汉代帝都雄风、从魏晋南北朝的佛教中心到隋唐巅峰盛世、从丝路繁华到西北重镇。跨越数千年的陕西在中国历史上不仅见证了中华文明的辉煌，而且为中国之后数千年的发展奠定深厚的基础。参观之后，我们专门买了《陕西历史博物馆》一书，以便回家后细细品味。

有900多年历史的西安碑林博物馆，收藏了3000多件碑刻，是国家宝物古代书法荟萃之地。其前身是陕西博物馆的一部分，后陕西博物馆一分为二，成为陕西历史博物馆和西安碑林博物馆。

我们在导游的引领下，重点观看了四大镇馆之宝和国宝级的重点文物，包括记载基督教传入中国最早史料的石碑《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唐玄宗李隆基亲自用隶书作序、石碑中体积最大、有“石质图书馆”之誉的《石台孝经碑》、“楷书第一人”颜真卿的《多宝塔感应碑》、《关帝诗竹》、苏轼的《集归去来辞诗碑》、《昭陵六骏》和《大唐三藏圣教序碑》等。这些珍贵石碑，不仅记录了历史的重大事件，而且体现出唐代书法艺术多姿多彩的精华。我们今天能在碑林博物馆看到如此之多历经战乱与自然灾害后仍保存如此完好的碑刻，与无数仁人志士，例如于右任等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和捐赠给国家的贡献是分不开的。

与西安小雁塔、唐荐福寺一并组成历史文化公园的西安博物院，馆藏西安各个历史时期，尤其是周、秦、汉、唐朝代的13万件文物。

作为13个朝代的都城，秦朝的阿房宫、汉代的长安城、长乐宫、隋唐长安城、大明宫都曾向世界展示中国建筑和文化的辉煌，留下很多遗址与文物。

镇馆之宝有显示西周贵族祭祀制度的西周勾连雷纹大鼎、卫簋等、显示汉帝国强盛的马蹄金与麟趾金、显示唐代马文化的三彩腾空马、长安各族汇聚的外邦侨民俑、秦阿房宫遗址出土的勾连云纹玉杯、鎏金凤鸟铜炉等、北周的贴金彩绘观音立像和明代贵族墓中的仪仗俑等。

2022年才正式开放的陕西考古博物馆，是中国第一座考古专题类博物馆，收藏了从旧石器时代开始的各个历史时期遗址、墓葬出土的文物标本20余万件。展馆集考古发掘、科学研究、文物保护和教育展示为一体，全部内容分为“考古历程”、“文化谱系篇”、“考古发现篇”和“文物保护篇”。

与一般的博物馆有所不同的是，陕西考古博物馆，一是展示了中国考古的历程（比较中国的金石学与西方的古物学）；二是通过考古类型学将我国不同时期发掘的文物进行比较，发现异同；三是通过“中华文明探源”和“夏商周断代工程”等重大项目，梳理谱系，推动学术研究，促进中华文明的溯源；四是展示陕西重要考古遗址的同时，比较不同文化层的发展；五是列举对中国考古事业做出重要贡献的人物；六是介绍文物的保护与修复。博物馆的讲解员都是考古专业的研究员，能够从更广的角度让人们了解文物的价值和文物背后的人物与历史。我们很欣喜，作为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国家，终于有一个专业的考古博物馆了。

2）秦代军事、科技、文化的宝库——兵马俑坑与铜车马馆

位于西安临潼骊山脚下的秦始皇陵，整座陵区总面积为56.25平方公里。虽经过2000多年的风雨侵蚀，陵墓封土高度仍达76米。其工程之浩大、气魄之宏伟以及埋藏之丰富，开历代封建统治者奢侈厚葬之先例。目前已在陵园内勘探出600多处陪葬坑，包括兵马俑坑、铜车马坑、百戏俑坑等。1987年秦始皇陵被列为“世界遗产名录”。

被列为“世界第八奇迹”的兵马俑坑，作为陪葬秦始皇的地下军阵，分布在面积达2万平方米的三个坑内，发掘于20世纪70年代。模拟真人真马的浩荡八千陶兵俑，开创了中国古代雕塑艺术写实主义的先河，体现了秦朝陶俑艺术的高峰，让复活的秦帝国展示在世人眼前。尽管我已经是第三次参观，但是再次亲临现场，8000御林军兵马俑的气势与规模、中国古代军事科学的再现场面，还是非常令人震撼的。

随着讲解员的引导，我们在兵马俑博物馆参观了“秦俑坑出土的典型文物”。出土的数万件兵器、体现不同军阶的陶兵俑和不同兵种的壮观军阵阵容，是秦代军事、艺术、科技、文化的宝库。既注重整体军团的布阵规模，又注重个体神态、不同身份和不同气质刻画的兵俑有很多精彩之处，例如，立射俑与跪射俑的不同射击姿态、鞍马骑兵俑的着装和牵马提弓状、高级军吏俑与中级军吏俑的不同头饰、铠甲装束特征等。

比较我80年代初陪同在北大授课的美国教授参观兵马俑坑的场景，如今的兵马俑坑，不论是从博物馆的建设、展物的陈列，还是从讲解员的专业水准，都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岳南所著的《中国考古探秘纪实》一书，详细讲述了包括兵马俑在内的中国重大考古项目从挖掘到保护的艰辛历程。考古人员几十年的艰苦付出和国家领导人（周总理、陈毅副总理和聂帅的亲自过问与指示）的高度重视，让我们今天能够欣赏到复活的2000多年前的秦军团。

在秦始皇帝陵2号坑发现的铜车马，是继兵马俑之后的又一伟大考古发现，它从另一角度反映了秦代的青铜器制造水平和秦朝等级分明的车舆制度。

在硕大的秦始皇陵铜车马博物馆，我们欣赏了秦始皇生前所用车驾的两乘豪华铜马车和与马车相关的各种物件。装备完整的两座铜车马，重达2300公斤，金、银、青铜零部件总数6000多件，是中国考古史上截止目前出土的体型最大、结构最复杂的古代青铜马车，被誉为“青铜之冠”。在地下展厅内的两座铜车马，一为立车，车前驾弩，车内装盾，是皇帝狩猎和征伐的马车；二为安车，分为前后室，四周围蔽，通风透光，私密有度。两车都属于秦始皇銮驾的“副驾”。铜车马博物馆展物丰富，全面展示了与马车相关的构造、部件、纹饰、兵器及制作工艺的知识，从中可以感受到2000多年前秦代的青铜制造工艺的水平和今天我们考古研究的深入。

3）盛世长安、帝王政治、生活的展示——大明宫遗址与华清宫

隋唐长安城规划宏伟，面积达84平方公里，是我国古代和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一座都城。这座都城中一座座辉煌的宫殿建筑是1200多年中国帝王威权的最好见证。长安城的规划者巧妙的利用地形、地势形成错落有致的空间层次，借八水绕长安之优势，引水入城解决引用、园林与漕运只需，成为世界都城发展史上的典范。

唐代长安城在隋代城址的基础上外扩加修，形成朝廷所在的“三大内”，即西内——太极殿、东内——大明宫和南内——兴庆宫。作为自唐高宗后200余年的唐代政令中枢，大明宫最大和最为重要，唐代21位皇帝中有17位皇帝曾在此居住和理政。我们在丹凤门遗址博物馆观看了介绍大明宫的短片，又游览了占地3.5平方公里的大明宫遗址公园。被称为“盛唐第一门”的丹凤门是大明宫的正南门，是唐代帝王进出宫城的主要通道。高大的丹凤楼，是皇帝颁布政令、举行大典和宣布大赦的重要活动场所。丹凤门的规模之大、门道之宽、马道之长均为隋唐考古之最，建筑体量比天安门还大。丹凤门发端的大明宫中轴线，北与外朝的含元殿、中朝宣政殿、内朝紫宸殿三大殿相连接，形成三朝五门格局。我们乘观光车，游览了从最南的丹凤门到北门的太液池。作为我国的世界文化遗产之一，大明宫向后人展示大唐王朝的昌盛与皇权。然而，大明宫终于在多次的战乱中，随着风雨飘摇的晚唐，于公元896年被烧成灰烬，在历史的长河中烟消云散。

位于西安临潼的华清宫从另一角度展示出盛唐帝王的生活画面。背山面渭、依山而筑、规模宏大的华清宫建筑群，始建于唐初，鼎盛于唐玄宗执政后，是唐玄宗悉心建起的离宫。“八十一车千万骑，朝有宴饮暮有赐”，刻画了唐玄宗出游华清宫的生活。

我们在华清宫，参观了“唐华清宫梨园遗址博物馆”、“御汤遗址博物馆”和“西安事变旧址五间厅”，享用了华清池温泉水泡脚和按摩。晚上观看了大型歌舞剧“长恨歌”。梨园遗址博物馆以背景文化与文物遗址相结合的方式，展示了梨园鼻祖、音乐造诣很高的唐玄宗与艺术才华出众的杨贵妃的爱情故事、梨园乐舞艺术及他们对唐代乐舞发展与国际文化交流的贡献。唐玄宗与杨贵妃长期在华清宫梨园创作音乐，排练舞蹈，演绎了许多经典的乐舞华章。“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是白居易对华清宫梨园的真实写照。杨贵妃根据《霓裳羽衣曲》编成的《霓裳羽衣舞》被白居易赞为“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从远古姜寨先民开发沿用至今的骊山温泉，历经6000多年千古不竭，备受历代帝王青睐。在“御汤遗址博物馆”，我们分别参观了展示古代沐浴史和皇家等级制度的五个皇家御用汤池——星辰汤（唐太宗沐浴池）、莲花汤（唐玄宗沐浴池）、海棠汤（贵妃池）、太子汤（先后有十多位太子在此沐浴）和尚食汤池（皇帝赏赐等级较高官员的沐浴池）。汤池的展览不仅介绍了浴池的建造特色，而且介绍唐代的沐浴习俗与美容养生内容。从中我们领略帝王的奢华生活、等级制度和中华养生的传统。

在华清池景区内观看大型历史舞剧《长恨歌》，让我们从舞台艺术的角度欣赏1300年前华清宫里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高科技的舞美灯光、逼真壮观的场景、演员轻盈的舞姿、多彩的唐代服饰与优美的音乐让观众在轻松的艺术氛围中，感受大唐盛世的繁华和白居易的诗篇主题。“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给人们留下无限的遐想。当年迈的玄宗皇帝正陶醉在华清池的温泉和华丽的宫廷歌舞中时，帝国的根基已经开始朽烂。

4）从初唐走向盛唐的见证——唐代的乾陵、昭陵、桥陵与惠陵

以长安为中心，呈扇面分布于关中渭河北岸的平原和山梁上的18座唐代帝陵，以其严谨的布局、宏大的规模，体现出大唐王朝的国力、气魄和帝王事死如事生的丧葬理念。在唐十八陵中，最著名的是唐乾陵和昭陵。

建于咸阳乾县海拔1047米梁山上的乾陵，是唐代“因山为陵”葬制的典范。唐王朝从公元618年建立到907年灭亡，共有21位皇帝在位，其中陕西的乾县、礼泉、泾阳、三原、兴平和蒲城六县境内埋葬了19位皇帝，因唐高宗与武则天合葬，因此称“关中18陵”。

乾陵是唐朝第三代皇帝唐高宗李治和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的合葬墓，还有公主、太子、亲王及重臣等陪葬墓17座，以“历代唐皇陵之冠”而称誉，是唐陵中唯一没有被盗的陵墓，也是唐18陵中主墓保存最好的一个。乾陵陵园规模宏大，仿长安城格局建造，有内外两重城墙，内城设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门。我们在乾陵分别参观了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的合葬墓、懿德太子墓地宫、永泰公主墓和郭沫若题字的“乾陵博物馆”里“乾陵文物精品展”。沿着通往墓碑的数十米宽的神道行走，观看两边的华表驿马、鸵鸟、仗马、石狮、翁仲及六十一宾王石像[注8]等，感受封建帝王对丧葬的重视和皇权的威严。在唐高宗和武则天无字碑前，讲解员解读了唐高宗碑文和无字碑上体现出的权力斗争。

乾陵陪葬墓出土的唐三彩、唐代壁画、石椁线刻画等珍贵文物4000多件，被誉为“唐代文化艺术的宝库”。在 “乾陵博物馆”展出的百余件陪葬墓出土的唐三彩、彩绘陶俑、金银杂器、唐墓壁画等精品文物，承载着丰富的盛唐气象信息。懿德太子墓和公主墓的展馆中，介绍了年仅19岁的太子李重润与17岁的永泰公主之死的真相。懿德是唐高宗与武则天的孙子，唐中宗李显的长子，先是被立为皇太孙，后被其父唐中宗废立。永泰公主是李显的第7女。他们因议论武则天的宠信张易天兄弟，遭告密，均被武则天仗杀。李重润的父亲登基后，才将其子之墓升格为陵。太子墓和公主墓中的很多珍贵壁画（真品保存于陕西历史博物馆），包括展示太子参与大朝威风和排场的《阙楼仪仗图》、展示武士训练猎豹的《八豹图》、描绘贵族驱马抢球的《马球图》等、生动的反映了当时宫廷的奢华生活、皇权威仪和唐代贵族的艺术偏好。

位于咸阳礼泉县的昭陵陵园，是唐太宗李世民与文德皇后长孙氏的合葬陵墓，也是唐十八陵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占地面积200平方公里，共有陪葬墓180余座。

陪葬昭陵者多为地位显赫、功劳卓著、家喻户晓的唐代公众人物，包括被民间敬为门神的秦琼、尉迟恭；知名度很高的程咬金，贞观谏臣的良相魏征、被人们敬畏神的卫国公李靖、还有房玄龄、徐懋功、阎立本等，不胜枚举。

昭陵工程是由唐代著名工艺家闫立德、阎立本兄弟仿照长安城德建制精心设计而建的。当年杜甫路经此地，感叹之余留下诗句“陵寝盘空曲”，为后人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唐太宗统治时期（公元627～649）年，唐朝经济发展、政治清明，人民富裕安康，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最为强盛的时期，被称为“贞观之治”。而“贞观之治”又是唐代的典型盛世。唐太宗善于用人与纳谏，创造了君主时代文明的政治环境与和谐的君臣关系，奠定了唐朝三百年的制度基业。历史学家黄仁宇对唐代“贞观之治”的评价是：“君圣臣良的黄金年代。”

我们在昭陵陵园北部祭台的东西两侧欣赏到昭陵六骏（飒露紫、拳毛猧、白蹄鸟、特勒骠、青骓和什伐赤）的大型浮雕石刻。为纪念六匹随唐太宗征战疆场的战马，由闫立德和闫立本兄弟刻制的六骏石刻，生动地再现了六匹骏马驰骋疆场、与李世民一同打天下的奔腾体态。唐太宗的气魄、大唐的风骨、充满张力的美和盛世的精神，浓缩还原在这六匹战马的浮雕上。鲁迅曾于1924年到西安讲学时，谈到“昭陵六骏”，他说：“汉人墓前石兽多半是羊、虎、天禄、辟邪，而长安的昭陵上，却刻着带箭的骏马，其手法简直是前无古人。”作为国宝级艺术珍品，目前四件石刻原本保存在西安碑林博物馆，另外两件则流失海外，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保存。不论是从这六匹战马的经历，还是六块浮雕石刻的遭遇，都有饱含沧桑的历史故事。

乾陵与昭陵地上地下遗存的文物，是初唐走向盛唐的实物见证。在以古典庭院式建筑为模式的昭陵博物馆里，我们欣赏了《昭陵出土文物精华展》、《昭陵碑林》和《昭陵唐墓壁画展》的珍贵文物。被誉为中国三大碑林之一的《昭陵碑林》，集中了昭陵陵园现存的40通碑石及40余合墓志，是中国初唐书法及石刻艺术的珍贵文物。《昭陵唐墓壁画》陈列了昭陵陪葬墓出土的88幅珍贵壁画。这些壁画不仅数量多，而且品位高，色彩明快，生动传神，反映了唐代前期政治、军事、文化和市民生活。能够在昭陵博物馆欣赏到如此之多的名贵壁画，例如《对舞图》、《乐技图》、《云中车马图》等，增加了我们对大唐盛世艺术之美的直观感受。

建于唐朝开元盛世的还有桥陵与惠陵。我们在渭南市分别参观了唐睿宗李旦的桥陵和唐让帝李宪的惠陵。唐睿宗是唐朝的第五位皇帝。他驾崩的公元716年，正值国力强盛，唐玄宗李隆基不惜花费国家财政的三分之一，以空前规格为睿宗营建了皇陵。占地8.5平方公里的桥陵，依山而建，在山腹中开凿的地宫，四面设门，南门神道两侧的石刻群与陵墓中的石刻与乾陵并称为唐代陵墓石刻艺术之最，是唐代繁盛时期的代表作。桥陵考古遗址国家公园被誉为“露天博物馆”，是盛唐政治、文化、经济高度发达的缩影。

作为桥陵陪葬墓的惠陵，是唐让帝李宪（唐玄宗李隆基的大哥、睿宗的长子、武则天的嫡孙）与恭后的合葬墓。公元684年，六岁的李宪被立为太子。然而公元713年，李宪审时度势，以其三弟李隆基平韦后之乱有功为由，主动将太子之位让与李隆基，从而成就了唐朝的“开元盛世”，使中国封建社会进入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唐玄宗开元29年（公元741年），李宪病逝。李隆基为感激兄长让位之情，追封为让皇帝，改其墓为陵。惠陵在多次被盗后，2000年由国家进行了抢救性挖掘，出土了860余件珍贵文物，包括各种金银器、粉彩俑、哀册、石椁和500多平方米的壁画，其中地下壁画最大达6.6米，为唐墓出土之最。我们在惠陵博物馆参观了《惠陵出土文物展——惠陵遗踪》，欣赏了惠陵地下宫出土的大型壁画（包括虚幻飘渺的飞天图、气势恢宏的出行图和威风凛凛的青龙白虎图）、反映盛唐生活的各种陶俑（造型优美的胡人俑、侍女俑等）。即使在相对简朴的惠陵，也能让人们穿越时空，感受大唐盛世的辉煌。

5）丝绸之路的起点、繁华包容的国际大都会

从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开通以长安为起点的丝绸之路，到盛于唐代，形成连接古代东方、南亚、中亚以及地中海地区的交通大动脉，人类历史上交流内容最丰富、交通规模最大的洲际文化线路，使长安成为当时世界东方国际大都会。从公元前2世纪到16世纪期间，长安见证了意义深远的多元文明在商贸、科技、宗教和文化方面的交流与融合。2014年，长安与包含三个国家的32个遗址一起被列为丝绸之路路网的世界文化遗产。

随着朝代更替而叠加的建筑规模不断扩大的宫殿与城垣、随着西进东渐的佛教在中国传播而建造的佛教石窟与佛塔、随着商贸文化交流而促进的人们在科学技术、文学艺术、生活方式方面的创新发展，在长安这个国家大都会都留下了深深的历史印记与大量宝贵遗产。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和唐长安大明宫遗址，作为皇权宫殿的代表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大雁塔、小雁塔、兴教寺塔和彬县大佛寺石窟则作为宗教艺术传播的代表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始建于625年的大雁塔又称大慈恩寺塔，是8世纪为保存玄奘法师由天竺经丝绸之路带回长安的经卷佛像而建，也是唐长安城内最大的一座皇家寺院。作为现存最早、规模最大的唐代四方楼阁式砖塔，大雁塔是佛塔这一印度佛教的建筑形式随着佛教传播由东传入中原地区并融入华夏文化的典型物证。寺建成之初，玄奘在此创立了大乘佛教法相宗，并在此19年，潜心译经，共翻译了上千卷佛经，因此大慈恩寺成为中国大乘佛教的圣地和中国佛教的最高学府。为储藏佛经，玄奘申请，并经高宗皇帝批准，玄奘自己设计，监造了藏经塔，即大雁塔——我国佛教建筑艺术的杰作。在大雁塔的玄奘三藏院展厅里，我们看到了玄奘取经回来后翻译的大量经文书籍。作为西安的最热门的地标性建筑，历经千年漫长岁月的大雁塔有无限的魅力。夜晚的大雁塔，更是金碧辉煌，高高耸立。塔前的玄奘法师铜像如守护神一样，展示出法师的风姿。大雁塔广场上繁花似锦、人潮如涌，丝绸之路的盛景延续至今。

始凿于北朝，兴盛于唐，经送、金、元各代改塑重建的彬县大佛寺石窟，是西出长安北道的第一座大石窟。大佛寺石窟依山傍水、凿岩为室、雕石成像、架木为楼、凌空飞阁，在400米长的岩面上，开凿了130孔，佛龛446处，1980多尊大小造像。

我们参观了大佛寺中的千佛洞、罗汉洞、丈八佛窟等。佛窟中的佛像造型优美，体现了大唐盛世的风格和受外来的影响。

最精彩的大佛洞是唐太宗李世民为纪念和超度在幽州浅水塬大战中阵亡的将士所建，被视为“盛唐石窟艺术奇观”。令人震撼的是大佛窟中两边为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的那尊高24米的彩色阿弥陀大佛坐像。高大壮观的大佛，左手按膝、右手施无畏法印，全身自然丰满，泰然自若、神情端详，面方耳垂、目光柔和，给人一种超然博大的力量。千佛洞中，有很多一比一修建的等身造像，优美的S身型形造像，身材轮廓明显，仪态优雅，体现出唐朝女子的风情，也完美展现了唐代塑像所具有的稳固的安全感和沉稳浑厚的包容力。

大佛寺石窟是中原文化鼎盛时期长安地区佛教建筑和艺术的代表，是中国石窟形制发展过程中的重要节点，是佛教文化在中国传播演变的特殊见证。作为中国初唐和盛唐时期保护完整的精美石窟寺，对日后佛教文化在东亚的传播与影响，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从而印证了丝绸之路对促进宗教传播的意义。

在西安，我们还参观了位于市中心回民街内的化觉清真寺，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创建于公元唐天宝元年（742年）的清真大寺，历经宋、元、明、清各代多次重修和扩建，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寺中有万历34年（1606年）《敕赐重修清真寺碑》。

这座不同于我们在伊斯兰国家看到的清真寺，在建筑风格和院内结构上都有很多独特之处。在建筑风格上，这是一个中国传统的木构楼阁式建筑，将伊斯兰教建筑艺术与文化融入中国传统建筑而独树一帜的一座园林式清真寺。五进院落的大寺，每个院落均为四合院模式，庭院布置、墙桓砖砌、木制牌楼等建筑，都体现出伊斯兰文化与中华文化的结合。第一进院为五间楼，始建于17世纪；第二进院的石牌坊上刻有“天监在兹”。石牌坊两侧分别有雕龙碑两座：一块为明万历（1606年）立的“敕赐重修清真寺碑”石碑，背面上书“道法参天地”，是宋代书法家米蒂的手迹。第三进院为“省心楼”即呼唤做礼拜的礼拜楼。此与传统高高的宣礼塔有很大不同。旁侧亭内有中国式的阿拉伯文“月碑”，记述伊斯兰教历的推算方法。第四进院为三座砖雕门，是集牌楼与亭阁于一体的独特建筑。第五进院中，大殿坐落正中。面阔7间，进深9间，可容纳千余人同时做礼拜。

清真寺的马哈桑教长充满激情的向我们讲述了化觉清真寺的皇家背景、独特的建筑结构、伊斯兰教的教义和宗旨，涵盖了宗教、文化、历史和生命与健康。在一个多小时的讲解中，马教长讲了很多金句，有一句我印象深刻：“真正的幸福源于内心的宁静，唯有保持物质与精神的平衡，才能保持宁静的心境。”化觉清真寺是我们近年来在国内看到的唯一开放的一座清真寺，从中我们不仅了解了伊斯兰教在中国的发展，看到了伊斯兰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结合，而且也感受到西安在多元文化与宗教方面的包容与开放。

在西安的各博物馆，尤其是西安博物院内，我们从不同时期长安的佛寺、佛教造像到体现异域文明的服饰和文化艺术陶俑；从展示丝绸之路上穿梭不断的骆驼与马匹的三彩艺术品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外邦侨民的绘画以及不同国家的货币等，可以充分感受到丝绸之路给长安大都会注入的多元文明和活力、以及这种多姿多彩体现出的汉唐风采与兼容并蓄的包容精神。

黄河流域养育了生生不息的中华民族，支撑了中国历史十多个朝代都城政治、文化和经济中心的发展，陕西关中平原见证了中国早期文明的产生和鼎盛文明的辉煌。历史因叠加而厚重、文明因包容而辉煌。

请继续阅读《厚重三秦（下）——陕西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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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注1]：六个大区及辖属的18个县分别为：宝鸡市（渭滨区、凤翔县、岐山县、扶风县）、咸阳市（彬县、乾县、礼泉县、兴平县、渭城区、泾阳县、三原县）、西安市（长安区、临潼区）、渭南市（蒲城县、韩城市）、延安市（黄陵县、宜川县、延川县、子长市）、榆林市（绥德县、米脂县、佳县、神木市、靖边县）。

[注2]：37个博物馆分别为：中国青铜器博物馆（宝鸡）、大唐秦王陵秦王李茂贞展馆（宝鸡）、先秦陵园博物馆（宝鸡）、周公庙博物馆（宝鸡）、法门寺博物馆（宝鸡）、咸阳博物院（咸阳）、昭陵博物馆（咸阳）、乾陵博物馆（咸阳）、茂陵博物馆（咸阳）、阳陵博物院（咸阳）、陕西历史博物馆（西安）、半坡遗址博物馆（西安）、西安博物馆、碑林博物馆（西安）、大明宫丹凤门遗址博物馆（西安）、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馆（西安）、陕西考古博物馆（西安）、兵马俑出土文物展馆（西安）、秦始皇陵铜车马博物馆、临潼博物馆（西安）华清宫梨园博物馆（西安）、御汤遗址博物馆（西安）、三原县博物馆（三原）、蒲城县博物馆（渭南市）、唐惠陵博物馆（渭南市）、司马迁史记故事展览馆（渭南市）、韩城博物馆（渭南市）、延安革命纪念馆、延安新闻纪念馆、绥德汉画石像博物馆（绥德）、绥德石狮博物馆（绥德）、359旅纪念馆（绥德）、李自成纪念馆（米脂）、镇北台明长城博物馆（榆林）、横山起义纪念馆（榆林）、统万城博物馆（靖边）、靖边红色收藏博物馆、波浪谷地质博物馆（靖边）

[注3]：陕西世界文化遗产共有3处共9个点，第一处为秦始皇陵及兵马俑坑；第二处为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路网，陕西有7处，包括大唐长安城大明宫遗址、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大雁塔、小雁塔、兴教寺塔、彬县大佛寺石窟和城固张骞墓；第三处为镇北台（包括在万里长城内）。

[注4]：5处炎帝故里：湖北随州、湖南炎陵、湖南会同、山西高平和陕西宝鸡。

[注5]：何尊：出土于宝鸡，宝鸡青铜博物馆展出的是复制品，真品收藏在国家博物馆。

[注6]：战国秦昭襄王时（公元前306～前251），蜀郡守李冰，率百姓修建都江堰，成都平原逐成沃野；秦王政元年(公元前246年)，秦用韩国水工郑国渠修筑引泾入洛的郑国渠，灌溉4万顷农田。

[注7]：关中平原上的9座汉帝陵自西而东为：汉武帝刘彻（汉第5帝）的茂陵：汉昭帝（汉第6帝）的平陵、汉成帝（汉第9帝）的延陵；汉平帝（汉第11帝）的康陵；汉元帝（汉第8帝）的渭陵、汉哀帝（汉第11帝）的义陵、汉惠帝（汉第2帝）的安陵、汉高祖刘邦的长陵和汉景帝（汉第4帝）的阳陵。

[注8]：乾陵61宾王石像是武则天为纪念参加唐高宗葬礼的少数民族首领和外国使臣而敕令刻制的。